在十乌这地方,奴隶逃跑属于小概率事件,倒不是说奴隶奴性入骨,纯粹是因为逃跑后活下来的概率比不跑小得多的多。不逃跑还能混一口饭吃,可选择逃跑?

  

  呵呵——

  

  首先面临的难题不是追兵,而是常年有猛禽野兽涉及的旷野,其次是缺粮缺水。因为奴隶在十乌是不值钱的, 有这个功夫耗费人力物力去搜寻,还不如再去买。

  

  奴隶也知道权衡利弊。

  

  自然不会轻易逃跑。

  

  所以部落对奴隶看管并不严密。

  

  奇怪的是,此时的旷野之上却有一队十数人规模的奴隶集体出逃。领头之人带着他们行至一处岩石,在众人注视下,从岩石旁的挖出十数套御寒的厚重冬衣。

  

  这些冬衣样式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其中一些布料可不是奴隶有资格穿的,领头之人将冬衣依次发了下去,其余奴隶虽心急,但还是克制住了一哄而上的冲动。他们穿着单薄, 差点儿被寒风吹傻。

  

  套上冬衣, 体温缓慢回暖,僵硬冰冷的四肢随着温度上升生出几分痒意。

  

  领头之人问道:“都分到了吧?”

  

  陆陆续续有奴隶回答:“分到了。”

  

  “大家伙儿都饿了,吃饱了好上路。”领头之人又从里面挖出前一天藏的干粮和水囊,其中甚至有风干好的羊肉和牛肉,几个奴隶看得眼睛都泛红了,“吃吧吃吧。”

  

  尽管水囊中的水是冰的,干粮是粗糙冷硬的,一口咬下去要用大劲儿撕咬下来,再借着口水将其泡软咽下肚,毫无滋味可言,但这对于奴隶来说已是难得美味。

  

  他们埋头苦吃。

  

  众人无声,唯有狂野寒风呜呜呼啸。

  

  终于,吃了个半饱,饥饿痉挛的肠胃得到安抚, 他们才放下紧绷的神经。

  

  一道道目光投向领头之人。

  

  这个领头之人,其实是他们前部落的亲戚。部落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们被抓, 而领头之人趁乱杀了出去。众人都以为对方不是饿死就是被狼群分尸果腹……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还带来一个堪称白日梦的消息。

  

  他目前投靠了一个食物充裕、量大管饱的“部落”, “部落”中的兄弟姊妹都跟他们一样处境,说白了就是群流民。他此次过来是帮“部落”招揽贤才,扩充规模。

  

  只要他们愿意过去,待遇从优。

  

  有厚重的冬衣穿,有美味的食物吃,不需要再被所谓主人压榨鞭打,更不用担心随时没了性命。在领头之人的描绘里,那个“部落”几乎是人间天堂,他们可不信。

  

  因为在十乌的社会结构之中,流民比奴隶还惨千万倍的群体,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和食物来源,被所有部落排斥驱赶,丧家之犬!不,只是一滩发烂的蛆虫!

  

  领头之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劝说,最后实在没法,亮出了“先祖石碑”上的“碑文”。他早就将上面的内容反复咀嚼,再加上顾池等人刻意加的“私货”, 一番陈词, 完全拿捏住这些奴隶的情绪。最后半信半疑跟着他出来, 看到冬衣食物才放下悬吊的心。

  

  “都吃完了?”领头之人问。

  

  众人点头回应。

  

  “吃完了就上路。”领头之人深吸一口气,凉气经过肺腑带来的凉意让他热胀的大脑冷静几分,心中默算路上还要耗费多少时间,说道,“咱们很快就要自由了!”

  

  先祖的示警降落在他们的地盘。

  

  这意味着,先祖偏疼他们。

  

  一众奴隶麻木的眸子也多了几分对他口中描述“部落”的向往,眸光似有了生机。稍作休息,一行人继续顶着寒风行走。跟此前不同的是,他们此时的脚步无比坚定。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其他部落。

  

  当然,也不是所有游说都能成功。有些奴隶实在是胆小害怕,疑心重,不肯走。游说之人就只能悄悄灌输“先祖石碑”中的内容,以此鼓励奴隶们鼓起勇气。现在不愿意离开没关系,只要心怀希望,总有一天能涤荡十乌的歪风邪气,让神裔回到神坛!

  

  奴隶起初不相信。

  

  但不知道是心里安慰还是什么,饱受一天压榨之后,他们蜷缩在狭小冰冷的地方,心中默念“先祖碑文”,便觉得施加在身上的苦难轻了一些,短暂地忘却痛苦。

  

  他们自然而将将这点归咎于先祖的怜悯,原先半信半疑,逐渐坚信不疑。

  

  之后在奴隶群体,悄悄传开。

  

  这些奴隶倒也“机警”。

  

  先祖这事儿,他们只告诉心怀怨念、不满主人欺辱的奴隶,那些主人的狗腿、帮着主人加倍欺负奴隶的走狗,默契一致瞒着。这么做,倒不是有危机感,而是纯粹觉得这些人跟高高在上的老爷一样,都背叛了先祖的训诫,是“叛徒”,不值得被拯救!

  

  当王庭勋贵发现这事儿,先祖给予的信仰已经深深根植一众奴隶心间,也影响了一众普通十乌族人。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这把火不是浴火重生,便是挫骨扬灰。

  

  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施行下一次行动。

  

  只是——

  

  沈棠浑身浴血,大马金刀坐着喘气。

  

  她还没来得及擦一擦脸上的污血,顾池与鲜于坚二人神色凝重,大步走来。沈棠抬眼,扫了一眼二人,望向鲜于坚。

  

  “子固,何事?”

  

  鲜于坚从铠甲摸出一封羊皮信函。

  

  双手呈递上去:“主公,这是方才在目标主帐中发现的一份密信——”

  

  沈棠接过打开一扫。

  

  神色逐渐沉凝,与顾池如出一辙,手指逐渐用力紧缩,恨不得扬了这份信函。

  

  因为这不是一份简单的信函,而是十乌王庭下派的调兵令。她满含杀意,似字字渗着血:“十乌王庭想趁着这个节骨眼,集结大军攻打永固关?还嫌家中死人不够多吗?”

  

  还是说,她这半月杀得不够多?

  

  让十乌还有心情南下侵略?

  

  不顾整顿内患?

  

  鲜于坚也知情况严重,轻声问道:“主公,此番是继续,还是调兵回转?”

  

  沈棠抬眼看向顾池。

  

  顾池道:“若回援,成效不大。”

  

  他们兵力太少了。

  

  两千多人只是杯水车薪。

  

  他又道:“夫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不若‘围魏救赵’。他们敢倾巢而出攻打永固关,咱们就趁着他们内部空虚,捣了十乌王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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