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咔,电话接通。

  

  “...这里是楚子航,任务已经完成,找到相关组织的成员现已经准备好收押。”

  

  “...楚子航么,你失去联系了半天时间,任务出现了意外?”

  

  “没有意外,只是必要的潜入。”

  

  “我让林年来协助你了,你们已经碰头了吗。”

  

  “他已经离开了。”

  

  “他离开了?”

  

  “教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向他通告么。”

  

  “我会自己联系他的...校工部已经在路上了,你原地等候就好。”

  

  咔...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远处的天空壮阔而美丽,金色的云一丝丝地碎在红色的绒洒在天际,夕阳照在废弃大楼的边角,裸露的钢筋与斑驳的楼层明暗分明,西侧反光如火,东侧藏身于暗,巨大的楼影将人藏在荒废的气息中瞭望着即将落幕的夕阳。

  

  楚子航收起电话坐在废弃医院的门口看着手中的子弹弹头,傍晚的阳光照在他手心中弹头的表面泛着水波似的光。他已经坐在这里注视着这颗弹头足有半个小时了,思绪沿着弹头上那螺旋的花纹不断盘转着深入更远的地方。

  

  这颗子弹是标准的马格南.44子弹,双层结构,外钢内铜裹住水银,用融化的金属封口,弹头划上十字花刀,需要大装药子弹承载,所以那把银色的马格南左轮枪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这枚子弹的工艺就仅仅止步于此的话,楚子航是不会把它拿在手中把玩的,因为正常的汞芯子弹其实只是电视剧、电影的谣言。

  

  他的炼金课两个学期拿的都是‘A’,出色的炼金理论基础让他明白在现实中水银子弹基本无法成立,因为无论弹壳是铜还是铁都是包不住水银的,液态水银做弹芯在底火触发的瞬间,高温就足以蒸发掉剧毒的液态水银——当然也有人会说使用汞齐,也就是汞合金,但很可惜的是汞齐无毒,并不难成为附加毒性的子弹。

  

  能打破汞芯子弹工艺限制的只有超常规的手段,也就是龙族文明中的炼金术。

  

  毫无疑问,这枚子弹的制作过程就涉及了炼金术,还是相当精巧高明的炼金技艺,楚子航现在手指轻轻划过的弹头螺纹就是微缩的炼金纹路。

  

  他是见过以及使用过这类子弹的,那些真正有效的汞心但无一例外都有着与这枚子弹相同的性质——整个弹身的金属都已经被炼金术给‘杀死’了。

  

  底火被触发,火药燃烧以及突破音障的温度和压力将不能沿着被‘杀死’的金属传递进内部影响到液态水银,唯有弹头在受到撞击接触到含铁的血液后,子弹内部的结构就会应力崩溃,大量剧毒的水银注入伤口形成重伤。

  

  这种超自然的工艺足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化学、物理的规则,经常有不少人将炼金术与网络中的‘阵法’挂钩,教授一再强调炼金术更加贴近不是玄幻,而是现代的电路图,但学生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在讨论龙王的炼金术到底能不能移山倒海、白日飞升什么的...

  

  但炼金术实际运用在现实中,真正最多见的却只有专员们从古墓和遗迹中挖掘出的早已被刻上炼金术的古物,即炼金物品。现代混血种对炼金术的参悟最大程度只停留在课本上。

  

  要想将炼金术真正的悟透,成为一项掌握在手中的技术,能做到的几乎凤毛麟角,难度几乎等同于手搓光刻机,能够做到了的人无一例外都像是爱因斯坦在世一样被势力收拢保护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种技术放在混血种世界中也是相当尖端,只有少部分顶级的势力才有能力制造,秘党就是其中之一。

  

  虽说装备部对外宣称的是作品绝不进行对外的军火交易,但无论是楚子航还是林年都不止一次在任务中见到流落在外的装备部量产作品了,后者给出的解释是货物仓库被劫,至于真相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一连串刹车的声音打断了楚子航的思考,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急停在了废弃医院的大门口,车厢被暴力拉开数十个肌肉虬结到那一身防爆衣都压不住的大汉冲了下来,带队的人龙行虎步踏向台阶上的楚子航。

  

  “校工部,整编15人向你报道。”为首的校工部队长站在楚子航前敬了个礼,这群海豹突击队退役的汉子整齐地排列在空地上全副武装,执行部今天早上下达的命令,傍晚这群专业人事就跨洋赶到了现场,但队长扫视了周围荒废的空地一眼大概清楚自己的任务还没开始就差不多结束了。

  

  “能了解一下现场是什么情况吗?”队长说。

  

  “地下负三层,犯人已经被拘捕,两名受害者幸存,两名受害者尸体还没有清理。”

  

  “犯人的具体情报?”

  

  “普通人,疑似受不明势力指示完成这次犯罪,但他不是这次任务的重点目标只是另外附带的结果。”楚子航说,“受害者分为一男一女,其中女性是我们要找的人,她的手里有我们想要的情报...心理部的专员到了吗?”

  

  “已经联系就近的心理部教员了。”队长说。

  

  “另外,帮我查一下这个。”楚子航把手里的弹头放到了队长的手里,“让诺玛查清楚他的来源,这后面可能藏着一些线索。”

  

  “炼金子弹?”校工部队长并不陌生那弹头上藤蔓缠绕般的螺纹,让弹头在手套里滚了滚细细地打量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证物袋里递给身后的手下,“弹头很完整。”

  

  “最后一枚子弹,发射时被截停了,样本很完整,尽量别弄丢了。”楚子航解释。

  

  “被截停了?”队长不是太能理解。

  

  “林年。”楚子航言简意赅。

  

  队长脸色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校工部不少次跟林年合作过任务,相当熟悉这个‘S’级专员,自然清楚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

  

  “犯人看起来不太走运。”队长同情地说道。

  

  “但起码还留了一条命。”

  

  “从林年专员手上走过还能活着?”队长愣了一下,按他的认知,在执行部的任务中跟那个‘S’级站在对立面的,但凡动刀动枪后果必然是被分成几块,这种事例他们见过太多了。

  

  “有没有可能犯人自投罗网所谋更多?”队长迟疑了一下问。

  

  “不大可能,留有活口的原因是自杀被阻止了。”楚子航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卫生纸卷包起的团儿,打开后里面是一颗磨牙,牙面上能看见突出水平线的光滑软囊表面。

  

  “毒囊?”队长面色严峻地接过牙齿翻覆看了看。

  

  “大概率是氰化物毒素。”楚子航说,“还没来得及咬破就被扯了下来。”

  

  “ACE做的?”

  

  “ACE?”楚子航抬头。

  

  “我是说林年专员。”队长立刻改口,解释说,“在队里大家习惯了这么叫他,他不是执行部的王牌么。”

  

  “是的”。楚子航点了点头。

  

  “...怪事年年有,ACE过手的犯人还能有活口吗?而且还是对他动了枪的。”队长摸了摸后脑勺,是‘S’级认为这个犯人还有审问价值么?还是单纯的今天‘S’级心情很好?

  

  他不太清楚,也不会多问,回头看了一眼手下队员,挥手做了个行动的战术指令,身穿防爆服的壮汉们一股脑地就向着废弃医院大楼里冲进去了,一身的防弹服和装备压得脚步沉闷作响。

  

  “电梯和电梯井里的楼梯都被破坏了,地下室的墙壁里藏着足量的TNT炸药,引爆器已经被拆除,但不排除有其余隐藏的引爆装置。”

  

  “我们小队里每个人都有丰富的拆除炸弹经验。”队长竖起大拇指。

  

  “另外,处理地下的那两个受害者的时候务必比处理犯人还要小心,他们都是混血种,抗药性会相对强一些,加倍剂量监测好心率,一旦有复苏的迹象即使管控不要出什么意外。”楚子航进一步提醒。

  

  “那楚专员你呢?还有什么任务后续要追查需要我们帮手吗?”

  

  “既然你们已经插手了,那任务到这里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会按照部规在十二点之前书写赶出一份详细的任务报告,然后去市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

  

  “室内篮球场?”队长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心态,才进行完惊心动魄的任务还有余力去体育馆打篮球?‘超A’级混血种的精力已经旺盛到这种地步了么?

  

  “我告诉了别人今天我一天都在篮球场,总得走一趟。”楚子航看着队长古怪的表情解释道。

  

  “这边处理完之后我们该去哪里找你进行报道?”

  

  “远程通讯联系就行,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不需要见面。”

  

  “收到。”队长敬了个礼看了楚子航一眼,然后转身准备跟上队员冲进了医院大楼。

  

  “对了,等等,还有一件事。”楚子航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伸手,队长立刻一个急刹转身看向他。

  

  “帮我预约一下心理部的教员,最好是明天的时间。”楚子航说。

  

  队长怔了一下,然后将想要挑眉的动作给压了下去。

  

  楚子航是谁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执行部内知名度仅次于林年的杀胚,执行部部长唯一的学生,也是公认的在外勤任务处理上有继于成为‘ACE’二代的王牌专员,像是这种王牌,一般在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血统的同时也拥有极为强大的韧性和抗压能力。

  

  在执行部中,就算是海豹突击队的校工们因为时不时出外勤的缘故也会被强制要求定期进行心理咨询,由心理部的教员完成,这对于校工们来说简直就是坐牢——或者对任何出外勤的专员来说都是坐牢,没人喜欢面对那些几分钟就能把你上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给套出来的心理医生。

  

  而现在楚子航居然主动要求预约心理部的教员,这简直异常得就像生病的小孩子主动要求吃药一样。

  

  “楚专员你确定你没问题吗?”队长犹豫了一下多问了一句,“是任务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很顺利...跟任务的问题无关。”楚子航微微摇头。

  

  “好的...我会联系那位就近赶来的心理教员的...预约明天是吗?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前我们通知她的时候她说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很有空。”看出了楚子航并不想被人关心的意思,队长也不再多说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就近的心理教员...一直都很有空。”楚子航正想离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站在原地咀嚼了一下队长的话。

  

  不会这么巧吧?

  

  他看了一眼废弃医院外住宅区上方落下的残红圆日心想。

  

  —

  

  曼施坦因推开了中央指挥室的大门,在两侧一个又一个专员的点头致意下匆匆走向最前方的大屏幕控制台。

  

  现在是芝加哥时间早上八点整,他是下一轮中央控制室值班的教授,按照学院的规矩指挥室二十四时都需要教授在岗,以防突发失态现场的专员没有足够的权限等级处理。

  

  在来到那蓝色的地球投影前时,曼施坦因抬头就看见了下面一动不动雕像似站着的施耐德,地上小推车的氧气瓶将氧气顺着输氧管送入那残破的肺部,发出了令人悚然的撕拉呼吸声。

  

  “已经到换班时间了,冯·施耐德教授,你可以去休息了。”曼施坦因尽量想让自己公事公办一些,就算他们双方的学生同在狮心会且关系密切,这也并不代表身为学生导师的他们同样相处融洽——相反,他们私底下很不感冒对方。

  

  “曼施坦因教授,我正好有事情找你。”施耐德回头看了一眼曼施坦因语气温和地说道。

  

  曼施坦因陡然抬眉后退了一步,像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男人一样打量着他,就差那么一些他就呼喊出了诺玛申请虹膜扫描面前这个执行部部长是不是未知势力潜入学院内部伪装的——他认识的那个执行部部长说话的后缀从来都是‘冷冷地’、漠然地”“淡淡地”,怎么可能出现‘温和地’这种语态?

  

  可见鬼的,他就当真在施耐德的语气中听出了温和来。

  

  “你正常点。”曼施坦因脸色变了几道最后才决定摊牌,“我不在的时候你值班闯了什么祸准备让我帮你扛?先说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按实上报诺玛,中央控制室是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我想帮你扛也扛不了...你才指挥了什么任务行动失败了吗?”

  

  “那个任务已经成功结束了。”施耐德看了一眼脉动红点已经消失的地球3D投影。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跟我说话?”曼施坦因说话有些别扭,大概在悄然暗示施耐德刚才跟自己一样别扭。

  

  施耐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曼施坦因,也就是这一瞬间,原本升起的温和瞬间消失不见了,转而出现的是他熟悉的那个冰冷战损版机器人,“只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情?”曼施坦因顿了一下,心想难道那一瞬间的‘温和’就是施耐德有求于人的态度?那可真是令人作呕(手)...哦不,令人害怕的。

  

  “在你来交接班之前,最后的十分钟里有一个任务直接跃过中央控制室下到了执行部,根据这个任务的内容,我考量这次执行部有可能需要一些外力帮助。”施耐德说。

  

  “外力帮助?学院从不雇佣外来者这是执行部的铁律,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培养自己的学生?”曼施坦因下意识皱眉,“而且你需要外力帮助为什么要找我商量?这是身为部长你自己的事情,我隶属于风纪委员会帮不了你任何有关外勤任务的忙。”

  

  “...所谓的外力在语境下有多种解释,常用于外部力量,即执行部以外的力量,尚未被执行部编制的在校学生算是‘外部力量’。”施耐德淡淡地说。

  

  “你说话很绕,通常能让你这么绕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曼施坦因低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有一个任务,我需要信得过,靠得住的人手去完成。”施耐德垂首说。

  

  “......”

  

  听见他这句话,曼施坦因沉默了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然后说,“林年现在还在休假期,不接受执行部的任何调动,这是校董会的意思,你忘记了么?”

  

  “他并不服校董会管理。”

  

  “所以你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接触他,然后提出你的要求...等等,你已经私下问了他一次,但被拒绝了,所以来找我了?”曼施坦因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的。”施耐德默然颔首。

  

  “具体任务是什么?”

  

  “保护一份文件的运送。”

  

  “什么文件值得你冒着触怒校董会的风险动用他?”曼施坦因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又是什么需要绝对武力的见血活儿计。

  

  “没有人需要知道,也没有人应该知道文件的内容。”施耐德说。

  

  “他为什么拒绝了你?你给出的价码不合适?”曼施坦因挑眉,他是足够理解自己的学生的,在那个男孩眼中校董会的禁令远没有执行部开出的白花花的外勤补贴有效...施耐德没少用这招骗林年出生入死过了。

  

  “不,他说这段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施耐德解释。

  

  “什么事情?”曼施坦因顿了一下问。

  

  然后他发现施耐德张口张了几次最后都沉默了...这让他更加狐疑了,有什么事情是连让执行部部长都说不出口的?难道林年正在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

  

  曼施坦因想了想,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向前几步主动凑到了施耐德面前。

  

  “你说的见‘丈母娘’是什么意思?”

  

  十几秒后,这位德国裔的教授对一个生僻的中文词提出了疑问,可能是声音有些大,下面路过的几个专员都瞬间报以异样的眼光看向了贴得很近的曼施坦因和施耐德。

  

  看他们离去时八卦以及诡异的表情,可能奇怪的流言很快就会在学院里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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