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亚番（2）
为人父母、偏心自家孩子。
这是人常情。
于秦家父母来说,无论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就是陈亚亚推了人。
秦声卿受伤，她是始作俑。
况且,她还比秦声卿大那么多,已经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就应该负责。
秦家人有钱,村子脱离关系许多年。
虽客气称一句老乡，事实上，面他们这群村民时，难免为金钱、地位、眼界间差距不等,带上些许居高临下心。
来就客气得过于敷衍。
这种局面下,自然会以恶意来揣度陈亚亚。
陈亚亚年纪尚小,眼见着事情越来越大、越来越严重，难免愈发害怕起来。
面众人指责议论。
内心也开始不由自主摇。
真的是她错了吗？
是不是于一个尚不知事的孩子、她推开他的手段过于粗暴恶劣了点？还是说,潜意识里，她确实讨厌这个“不同世界”来的有钱小子？
一秒、一秒。
随着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
陈亚亚开始内疚起来。
如果，当时她没有岸边停顿那几秒、也不犹豫太多,早点下去救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被咬了？
……
陈父陈母都是老实人,一辈子沉默寡言、兢兢业业着农地。
自然，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虽然心里也觉得女儿没什么大错，但看到秦家人脸『色』、又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说了许多难听话,难免也开始责怪起女儿来。
“二丫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心狠呢,秦家小子才那么点大，你哄哄他不就没事了么？上学迟到会儿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真准备考状元啊？这下好了,出事了吧！咱们家没钱，你卖了都赔不起人家的医『药』费……”
陈亚亚不说话。
握着拳、脸憋得通红。
她静静站角落里，听着父母数落。
大家都明白，陈父陈母也是无可奈，除了埋怨孩子，再多、也只剩下茫然无措了。
谁也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秦家人过来找陈亚亚。
半夜。
村里万籁俱寂。
陈家夫妻俩背着陈亚亚、房间里说悄悄话。
“秦声卿要转院去浣城治疗了，让二丫跟着他们一起去。”
陈母到底是心疼女儿，闻言，立马抬高声音：“那怎么行！们二丫还要上学呢！她又不是医生，跟着别人家算是个什么说法？万一秦家人她卖了呢？们不能答应！”
农村老房子隔音差。
这会儿，陈亚亚还温书。
听到她妈说话，踟蹰一瞬，放下笔，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凑到爸妈房间那边。
两人说话声更为清晰。
陈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毕竟人家现提了要求，要是二丫不去，以后要被村人戳脊梁骨的呀！总不能让女儿背个恶毒的名声吧？那再过几年，她还怎么嫁人哦！”
“咱们二丫成绩好，以后考出去，留大城市就好了！也不用嫁回村子里啊！”
“那人家老秦家万一报警怎么办？二丫自己亲口认了是她推的人！听说秦家头势力不小，万一咱们不答应这要求、弄出事呢？到时候别说上学了，小丫头还不知要受什么罪呢！”
陈母沉默半晌。
蓦地，低低啜泣一声，“那咱们赔钱好咧，赔医『药』费……做什么要女儿去哦。二丫才那么点大，到浣城去也不知要呆多久，万一那秦家人……”
“秦家人能怎么样？总不能带她去大城市、再打死她吧？最多说两句难听的话，没事，就当耳边风。毕竟秦家那小子确实也受了罪，咱们被奚落几句也是不痛不痒的。”
“……”
拉拉杂杂。
絮絮叨叨。
昏暗中，陈亚亚贴墙边，将父母为难全数听得明白。
小姑娘素来懂事。
次日一早。
她顶着红通通的眼睛，小声同她妈妈讲：“妈，秦声卿怎么样了？这都两天没消息了，去看看他。”
陈母愣了愣，表情霎时间变得有点为难。
似是不知该如开口。
“二丫，秦声卿他……”
陈母抬眼。
陈亚亚正怯怯地站那里。
装作若无其事，却又难免处处『露』馅。
这般模样，叫人做父母的、实是心疼不已。
陈母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事情，将女儿拉到自己面前，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
听过昨夜那些悄悄话，陈亚亚自然知，母亲是保护她。
但是既然是她自己犯的错，肯定要自己承担。
陈亚亚握紧了拳头，憋着一口气，吸着眼泪、用力开口：“妈，秦叔叔他们是不是要让过去陪弟弟？”
陈母作停顿半拍。
似是有些惊讶。
“二丫你……”
陈亚亚：“没关系的，是该去看看弟弟的。也担心弟弟的。”
“但是浣城那么远，你就没办法上学了啊。”
“没事的，会带着课过去，有空的时候就复习一下，不会耽误什么的。妈，你们别为难了。”
……
陈亚亚再次搭上长途车。
跌跌撞撞、晃晃悠悠。
往浣城而去。
现正是农忙时间，陈父要下地干活，只能由陈母陪着一起。
陈亚亚毕竟还是年纪太小。
快，两人抵达浣城中心医院。
陈母领着她、转了久，终于找到秦声卿的病房。
身影才至门口。
老远，已经听到稚嫩童声里头闹。
“疼的！真的疼的！哇——不要打针！”
小孩子哭得昏天灭地。
陈亚亚心脏不自觉揪了起来。
都是她的错。
都怪她。
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着急，好好秦声卿说……就好了。
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也不会害得小朋友受这么多苦了。
一时间。
巨大的愧疚感、将小女孩整个人淹没。
旁边，陈母听得也心惊肉跳，条件反『射』般张开手臂，紧紧抱住陈亚亚。
“二丫，你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嗯，不怕。”
“……”
待病房里响渐渐平静。
陈母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默不作声地替陈亚亚理了理衣服，示意她去敲门。
陈亚亚点点头。
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她乖巧地过去敲门，小心翼翼、磕磕绊绊地出声，同秦母打招呼：“秦、秦阿姨，您好。”
秦母见了她，当即冷下脸『色』。
目光又落到小姑娘身后、陈母身上，若有似无地轻嗤一声。
“进来吧。”
陈亚亚走进病房。
脚步微微一顿。
事实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病房。
电视上那些朴素简单环境完全不一样。
这间病房，完全就是一套豪华寓。
好似《一帘幽梦》里、费云帆为紫菱准备的大房间。
屋子正中间，秦声卿半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漫画，表情尤为专注。
然而，他明显是刚刚闹完，脸上泪痕未消，眼睛也有点泛红。
陈亚亚偷偷打量他几眼。
小男孩没有穿病号服，全身上下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唯独脚踝那边，用纱布厚厚裹了无数层，看起来像脚上坠了个大白馒头，有些渗人。
陈亚亚停顿片刻。
秦母已经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声卿。”
秦声卿从漫画中抬起头。
猝不及防。
陈亚亚上视线。
男孩怔愣半秒，像是电影镜头一般，眉眼一下子亮起来。
“亚亚姐姐！”
语气里、似乎毫无芥蒂。
完全不像见到“罪魁祸首”的状态。
小孩子虽然调皮，但心思到底是纯善，也不记仇。
陈亚亚蓦地心软下来。
只感觉，愈发愧疚难当。
她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小声同秦声卿歉：“……不起，不该推你。”
秦声卿大声说：“没关系的！”
“……”
“姐姐，你是特地来陪玩的吗？”
陈亚亚顿了顿。
慢慢点头。
秦声卿便笑起来，朝着她招手，“姐姐，那们一起看漫画吧！”
闻言。
陈亚亚正欲上前。
秦母倏地挡住她作，背着她，秦声卿说：“声卿，你姐姐一起玩的话，就走到姐姐这里来啊。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人要有礼貌，怎么能让客人迁就你呢？你要主起身招呼，不？”
秦声卿小脸当即一垮，扁了扁嘴，“可是妈妈，站不起来。疼。”
秦母：“有什么站不起来的？医生说你只是伤口感染，没有伤到骨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都忍受不了吗？”
“……”
许是秦声卿一个人医院寂寞太久。
又也许、是他陈亚亚天生投缘。
总而言，为姐姐一起看漫画，小男孩竟然真的没有再闹腾，自己将受伤的那条腿摆到地上，撑着沙发扶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下一秒。
为只有一只脚能发力，秦声卿没有控制好重心，重重跌落到地上。
“哇——”
男孩赖地上，再次大哭起来。
秦母已经扑上前去。
“怎么样了？儿子怎么样了？哪里摔伤没有？……不起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这么心急让你走路……不起儿子，受苦了……”
徒留陈亚亚站原地。
愣愣看着这一幕。
她没有到，原活蹦『乱』跳的秦声卿，现竟然连站起来都费劲。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时，秦父已经悄悄走到她旁边，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画面。
他低声开口：“你看到了吧。”
“……”
“小姑娘，恨不得你的腿砍下来、赔给的儿子。”
语气里，没有丝毫戏谑。
甚至算是认真到一正经的程度。
陈亚亚轻轻瑟缩了一下。
她红着眼睛、小声喃喃：“不起……不起，真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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