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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岁岁年年,常安好「谢谢阅读」

作品:休了将军后,她驰骋天下|作者:一世风华|分类:都市言情|更新:2023-12-03 21:59:07|下载:休了将军后,她驰骋天下TXT下载
  京都四面城门齐破。

  黑甲卫退出了战场。

  禁卫被包抄厮杀。

  各家紧闭着门,却从门缝窥危险的光火。

  这一夜,京都堪称是惊心动魄。

  厮杀声随处可听。

  鲜血弥漫不知是何人轰然倒地没了生机。

  隐约间,好似听到新三十九军。

  京都人恍惚又震撼。

  麒麟军总会创造奇迹。

  死而复生得涅槃并不是神话。

  是麒麟相传的意志和信仰。

  不灭。

  永不灭。

  杀不死,就灭不掉!

  ……

  沈府,门前对峙。

  府邸里虞欣还在生孩子。

  她满头大汗,死死地攥着沈钰的手腕,梗着脖子用力,红着眼睛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沈家有难了?”

  沈钰哽咽,“没事,什么事都没,你安心些,不怕,没事的。”

  “出去,去阿爹那里。”

  虞欣喊到嗓子沙哑,嘶吼出声:“去啊——!!”

  “阿爹那里有大哥他们在,没事的,没事的,我陪你。”

  “沈家危难之际,你作为沈家的孩子,战神的次子,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不去共同面对?”虞欣低吼,用力到额头脖颈青筋暴起,“沈钰,快去,我不需要,我能面对。”

  “不去!”

  “他们非要挑你临盆之日动手。”

  “你这里,又何尝不是战场?”

  “我是你的丈夫,孩子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是,我是战神的儿子,但我也是虞欣的丈夫!”

  沈钰坚决不去。

  他握着妻子的手,为虞欣擦去了额角的汗渍。

  虞欣双目赤红,泪如雨下。

  “沈钰,我好怕,好怕啊。”

  “不怕,我在的,一切都会好的。”

  生和死,一道走。

  能看花开。

  也能共赴黄泉。

  这叫患难真情。

  夫妻本是同林鸟,更要携手去九霄。

  大难临头,散不了。

  沈钰俯身,在虞欣的眉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

  沈府门前。

  周老丞相、燕老太君、蓝连枝、京都府尹这些人,无不是与沈府共进退。

  哪怕皇权要他们死。

  哪怕一声杀无赦就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但身居高位,为大燕的父母官,王朝社稷江山的肱股之臣。

  他们的身后,是大燕的子民。

  “皇上,你看这——”

  方文宣问。

  楚皇后侧目看来。

  成败在此一举了。

  若元和皇帝在此退缩,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她紧张到手心冒汗,眸光轻微地闪烁。

  “全杀了。”

  元和皇帝面无表情,半抬起眼帘,懒洋洋的。

  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仿佛杀掉的不是人不是大燕的有功之臣,而是猪狗牛羊那样的简单。

  元和皇帝一抬手,血卫、皇卫直接动手。

  麒麟军拔出兵器。

  兵戎相见的这一刻,君臣缘分彻底到了尽头。

  皇权震动不安。

  陈琼抽出了背后的涅槃刀,冲了出去,和血卫、皇卫绞杀到了一起。

  沈国山接过了沈惊风递来的烈火刀,大笑出声,“皇上,你昏聩无能,做尽恶毒之事,你不配为大燕的九五之尊,这江山,哪还由得你来做?!你原就是不配!”

  厮杀,即刻开始。

  元和皇帝眼中杀气毕露。

  “沈兄,贤弟我又能陪你战一场了。”

  陈老将军大笑了一声,居然从轮椅之上硬朗地站了起来。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原来!他一直都是装的,那一双腿早就好了、

  “陈爱卿,藏得倒是深了。”

  元和皇帝冷嗤。

  “皇上喜欢玩,做臣子的,当然要陪皇上玩上一场。”

  陈老将军叹息,“可惜你身在局中不清楚,你即便昏庸碌碌无为,我们都愿忠于你,但你千不该千不该,最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去害无辜之人。这明堂之上,不该有你这样的无能者,如你这般,自有天诛地灭。”

  一名血卫的剑即将贯穿陈老将军的太阳穴。

  陈老将军往后一靠。

  抓住血卫的胳膊,而后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双手劲道宛若钢铁,直接拗断了血卫的脖颈。

  “看来,皇上你精心培养的人,不太行啊。”

  陈老将军大笑,“若无百姓,若无这些有功之臣,你燕仲恒,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面笑,一面和沈国山在乱局之中汇合。

  彼此仿佛还很年轻。

  回到了那时年少。

  背对背,战群雄。

  过去杀尽仇人的头颅。

  今朝却被自家皇权围困。

  倒是可笑。

  “找死。”

  元和皇帝彻底被激怒。

  他手拍龙轿,急掠而出,爆发出大宗师的内力,一掌直接砸向了二老。

  就在此时,后侧掠出了一道雪白的身影,带来了森然的寒气。

  燕云澈一掌直接与元和皇帝碰上,发出了轰然之声。

  两人都是大宗师,内力之高超强烈,直接震碎了燕云澈的面具。

  元和皇帝感受到这不加掩饰且熟悉的寒气,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而当他抬头看去时,只见内力的劲道之下,那一张冰冷的面具出现了许多如蛛网般的裂痕且还在无规则地扩散。

  当面具崩碎散于长空,墨发之间寒霜涌动,一道道火把映衬交相的光之中,元和皇帝终于看清楚了那样的一张脸,是何等的熟悉,是被他逼得弑母,从皇室最高贵的天才逼成最游手好闲之废物的血亲弟弟啊!

  “是你?”元和皇帝的精神一下子遭受了晴天霹雳般般的刺激。

  “皇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是时隔多年,燕云澈第一次以真正自我出现在元和皇帝的面前。

  元和皇帝的右手被狂涌的霜寒之气冷冻彻骨。

  他急忙抽回手,竟发现自己的袖袍之上都带着丝丝缕缕的冰霜。

  这——?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燕云澈。

  燕云澈利用所中之霜毒,竟然创造出了冰霜掌!

  “云澈,你骗朕,骗得可真深啊。”

  元和皇帝赤红了双眼。

  “皇兄待我,又何尝不是如蛇蝎?”

  燕云澈叹了口气,“臣弟为求自保,为何不可?皇兄步步紧逼,害己害人,自该以死来谢罪。”

  “朕是天子,谁敢杀朕?!!朕是大燕的天子!”

  “本将敢!”

  一道声音响起。

  就见沈宁带着三十九军冲了过来。

  “沈宁?”

  元和皇帝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

  “小宁!”

  郑蔷薇骑马从沈府的高墙之上掠出,一把刀,一并丢出。

  沈宁接过那朱雀刀,冷眼看向了元和皇帝,暴喝道:“我沈家刀法,诛的就是昏君,有何不敢?你若无能,德不匹位,就该滚下去,不过是仙药堆积食人鲜血强行提起的大宗师,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本将沈宁,顺应天命、祖训,执大燕朱雀刀,今斩昏君,平北幽之魂,东境之血,江山当易主,还我大燕之安定!!大燕勇士,应随本将,诛——昏——君!”

  沈宁骑马驰骋,刀光骇然。

  “麒麟军第三十九军听将军之令。”

  三十九军少女军之首的祝霄白竭尽全力地大喊。

  三十九军?!!!

  沈国山、麒麟军将士看了过去,无比地震撼、澎湃。

  血液沸腾,头皮灼热。

  有着抛头颅洒热血拿命一搏的冲动!!

  “麒麟军全体将士听令!”麒麟军校尉大喊。

  “沈府三千杀,愿陪将军,请新主!”

  三千杀的年迈府兵气势汹汹,磅礴万钧。

  虽已年迈,但那一身刀口饮血和阎王抢寿元的气势丝毫不减当年。

  “怎么会这样?”楚皇后慌了神。

  而这时,三面城门,军队蜂拥。

  踏地而动,京都震颤。

  火把蜿蜒汇聚的光照亮了夜。

  一阵阵的声音,如山那头的海浪迭起冲击!

  “护佑沈家!”

  “麒麟不死!”

  “护佑沈家!”

  “麒麟不死!”

  这一刻,乾坤扭转,局势变换。

  楚皇后依旧是雍容华贵。

  奢华的凤袍之上,却是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庞。

  她慌了神。

  两眼失焦距。

  空洞现绝望。

  整个人都像是软弱无骨般瘫倒在了凤轿之上。

  皇权大势已去。

  今夜一局胜负当定。

  这帝后光鲜不复已是笼中鸟,残烛火!

  怎么会这样?

  这一场局,沈宁竟然早已看透。

  在东境隐忍多时,竟然只为了今日?!!

  元和皇帝深吸了口气,手脚冰冷。

  他竟穷途末路了。

  他服用了最后一枚丹药。

  今日出发前,仙药都已经分发下去了。

  最后一枚在他的手中。

  元和皇帝吃完仙药,实力暴涨。

  相当于两个大宗师的水品。

  “阿澈,你我手足,该有一战。”

  “沈宁,你还不配与我动手,你也不配拿起朱雀刀。”

  元和皇帝身穿龙袍,抽出腰封软剑,一身内力呼啸而过,对上了燕云澈。

  沈府门外,厮杀不休。

  血液飞溅,分不清敌我。

  沈宁冷笑了一声,勾起了唇角往前冲去。

  内力爆发。

  轰然作响。

  楚皇后瞳眸紧缩。

  春去秋来,东境多时,沈宁竟然已经到了宗师境?

  最可怕的是。

  沈宁、燕云澈围剿元和皇帝,缠斗之时,沈宁的实力、内力还会愈战愈勇,节节高升,而这就是沈宁的体质,尤其当初东境之乱她也吃了仙药,无限刺激着自己的肉体和脉络,遇强则强,狂风暴雨下,欲坠不坠摇摇晃晃将成废墟的沈家大厦前,她自执朱雀刀杀出了沈家战神之路。

  沈宁的成长速度和今日之强悍,在与沈宁过招之后,元和皇帝终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他后悔了。

  应该把沈宁也弄夭折的。

  如沈凤仪那样。

  “阿爹!”

  楚夜匆匆而至,找到了定北侯,把定北侯护到了边上。

  “你可还好?那皇上没把你怎么样吧?”楚夜泪眼通红。

  定北侯木然地看着楚夜,失了下神,而后摇摇头,微笑:“孩子,阿爹没事。”

  “杀!”

  火光再冲破,映照半壁多。

  云挽歌、沈凤仪、沈书白三支军队汇聚而来。

  血卫和皇卫落入下风,已成鱼肉,只剩下了元和皇帝还在负隅顽抗。

  “轰!”

  “咻!”

  沈宁双手握刀,面朝对方,一刀斩下元和皇帝的左臂。

  燕云澈执剑,在其背后,刺进了元和皇帝的肩胛骨,内力劲道封住了元和皇帝的穴位,堵住大宗师内力。

  “噗嗤——”

  元和皇帝浑身猛地震颤了下,一口血吐出。

  他瞪着眼,如死鱼,看向了沈宁。

  沈宁双手握刀,身上、脸上都是对战留下的血迹。

  还飞溅到了沈宁额角的麒麟绸布之上。

  像是在告慰英魂的在天之灵。

  沈宁缓缓地抬起了眼帘,幽幽沉沉地看向了元和皇帝。

  “你觉得,你还能逃掉吗?”

  “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你真该死啊。”

  “身居高位,不谋其政,你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沈宁冷笑了声,给了个眼神,陈禄章、周永顺就带着人把元和皇帝给生擒了。

  “不——”

  楚皇后歇斯底里尖叫。

  “沈宁,你谋朝篡位,你沈家罪该万死!”

  楚皇后双手拿着一把匕首冲向沈宁。

  沈宁回身一脚,宛若钢铁劲道,直接踹到了楚皇后的腹部。

  楚皇后宛若断线的风筝般跌倒在地。

  沈宁提着刀,刀尖在地上剧烈地摩擦,一步一步走到了楚皇后的面前。

  楚皇后瘫倒在地,凤冠掉了下来,不停地往后挪动,万分惊恐地看着沈宁和那一把朱雀刀,喉里发出了极致颤动的声线: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大燕的皇后,王朝的国母,你怎么,你怎么敢!怎么敢!”

  楚皇后瞪大了爬满血丝的眼睛。

  端庄雍容,华贵稳重,俱已不在。

  沈宁双手握刀,直接朝她当头劈下。

  楚皇后吓得闭上眼睛,失声尖叫。

  然而,想象中的死亡和痛苦都没有到来。

  她惊愕看去。

  只见朱雀刀贴着她的脸停了下来。

  沈宁对力道的把握,堪称一绝。

  而后便见,沈宁收回朱雀刀,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凤冠。

  “这么好的凤冠,戴你头上,可惜了。”

  “皇后娘娘,臣知道,自宫武宴后,你对臣,对沈家,恨之入骨,做梦都想要沈家血流成河。只因去岁宫武宴,我斩了你那儿子。但——!!”

  沈宁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朱雀刀再次斩下。

  这一刀,直接贴着楚皇后往地下插,整个刀尖都裂开了地,还割破了楚皇后贵气的凤袍,刀光闪过时,楚皇后吓得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你楚皇后的儿子是儿子,他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死在北幽的百姓哪个不是娘生爹养的?哪个英魂战士没有父母双亲?凭什么就你们生了个畜生东西出来还自诩高人一等?凭什么?就凭你是大燕的皇后,就凭他是大燕的皇帝,那你们的帝后之路便要到此为止了。因为,我大燕,没有你们这样的皇帝和皇后!”

  沈宁眼睛通红,声如闷雷直冲云霄。

  刻骨的恨,滔天的怒,在这一刻顿时就如火山喷发一样爆了出来。

  她瞪着眼睛怒视楚皇后。

  极端。

  偏执。

  北幽血腥似如昨夜。

  东境九死一生历历在目。

  “凭什么无辜之人无端被屠,你们这始作俑者的刽子手,还想高枕无忧享荣华富贵?你们配吗?!你们不配!”

  血色流动。

  门前阒然。

  唯有将军之声冲破云霄。

  黎明破晓,曙光照地。

  一夜战后满地狼藉,府邸内,响起了婴儿啼哭的声响。

  沈宁紧攥着朱雀刀,眸光闪动了一下。

  她回头看去,稳婆还没来得及洗干净双手的血腥,就匆匆前来报喜。

  “生了,生了,是龙凤胎!”

  沈宁红着眼睛,泪珠从眼梢流下,唇角却竭力地扬起。

  她看向了父亲。

  父亲看向了她。

  沈家,新生了。

  大燕,安定了。

  “沈将军说得好!”

  定北侯高声道。

  楚夜推着定北侯的轮椅走向了沈宁。

  沈宁朝着定北侯微笑。

  “快,快去看看孩子吧。”

  “侯爷,往后,安定了。”

  沈宁说罢,便朝府邸走去。

  而就在这时,定北侯陡然从轮椅站了起来,取出匕首,扎向了沈宁的后脖颈。

  “阿爹?!”楚夜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不——

  不!!

  那一刻,楚夜的灵魂近乎扭曲,撕裂。

  继宫武宴后,这样的一幕,对他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他甚至不知该想着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灵魂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害怕,害怕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沈宁连头都没回。

  双手握刀,自右侧腋下往后捅去,直接贯穿了定北侯的身体。

  “爹!!!”

  楚夜紧抱着定北侯。

  定北侯还保持着高抬起手用匕首扎人的动作,口中血液狂流,步伐踉跄,倒在了楚夜的怀中。

  沈宁回头看去,皱起了眉头,“侯爷,你不该——”

  定北侯红着眼睛,“告,告诉我,是哪里,哪里错了。”

  他和陈老将军一样,都是装了很多年的断腿,给人假象。

  只是他的腿还有些瘸罢了。

  他一直和沈宁书信往来,就是为了今日。

  沈宁给出的信息,都是很相信他。

  今日点点滴滴,足以见得沈宁根本就没相信他这个定北侯。

  “去岁北幽,小侯爷没跟我去,那时,我就知道了。”

  沈宁叹了口气。

  楚夜当时想跟着沈宁去的。

  但一直被父亲劝阻留下了。

  若非如此,沈宁真有可能相信定北侯。

  当然——

  魏老先生给出的时间点也是至关重要。

  虽说没收到这个消息之前,沈宁就已经和公孙垣等人在东境推算到了,但那到底是未经求证的推算分析,生死存亡之际,决不能只靠推算。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定北侯一面吐血,一面大笑。

  “侯爷,你很聪明,宫武宴后,你拒绝了楚皇后的登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取得我的信任。但你错了,坏事做尽,总有报应,天不赐,沈家赐,大燕前仆后继杀不死的战士来赐。”

  “你们总以为,沈家一家独大,你们并不知道,这世上的为将之人,有功之臣,他们只会走一条路,哪怕不是一路人,尽头也是一样的。沈家如此,云家如此,陈家如此,都如此。而像你们这样草芥人命,肆虐恣睢,暴戾成瘾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沈宁失望透顶。

  当她看向楚夜,心绪复杂。

  她终归是忍不下心。

  原想等动荡结束,来处理定北侯的事,楚夜也能有个缓冲。

  但定北侯并不是这么想的。

  定北侯大笑出声。

  “仲恒,吾皇!”

  他歇斯底里大喊。

  “吾皇万岁,仲恒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未能护皇上周全,臣有罪,臣先走一步了。”

  定北侯大笑,笑着流泪。

  被桎梏的元和皇帝挣扎不出,只能红着眼睛看向定北侯。

  这是他头一回感到无比的心痛。

  这世上,只有定北侯楚远河是对他最好的人。

  好到,远超血亲。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只可惜棋差一招。

  就一招。

  便满盘皆输。

  他恨,他痛,他怨啊。

  “远河。”他颤着声看向了袍染鲜血身体还插着朱雀刀的定北侯,痛苦不已。

  “阿爹,不要,不要,为什么,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楚夜抱着父亲喊到歇斯底里,宛若个疯子般,泪流不止,惊惧痛色之下,他方才恍然顿悟。

  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年少之时,父亲以过来人的身份,总是阻止他。

  怪不得这些年他总是差一点。

  但他爱而不得不要紧。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最爱的女子,杀死了他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死有余辜。

  他如高山般伟岸的父亲,怎么会是死有余辜呢?

  定北侯却是对他不管不顾。

  临死之前。

  把身体从朱雀刀抽出。

  他摇摇晃动,朝着元和皇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磕头。

  血液流在地上。

  身体是朱雀刀扎出来的血色窟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定北侯死了。

  跪着死的。

  元和皇帝倒台的这日,只有定北侯始终如一坚定不移认他为君主。

  “远河。”元和皇帝泪流满面,凄声惨叫。

  这是他在人前第一次这般失态。

  为了多年的好友。

  一道走过阴晴阳缺历经风风雨雨的好友啊。

  是君臣。

  是生死之交。

  是手足啊。

  元和皇帝想要冲过去,依旧被拦着。

  “阿爹。”楚夜抱着父亲的尸体,大喊大叫。

  父亲临死,都不愿给他一个解释。

  临死,都不在乎他。

  沈宁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没有痛快。

  她的目光落在了楚夜的身上。

  都以为定北侯不疼爱楚夜。

  其实,他是疼爱的。

  他这样的罪臣。

  临死之际,对楚夜的不在乎,才是对楚夜的好。

  定北侯把楚夜送到东境,又何尝不是给楚夜留一条后路呢?

  楚夜对这些事情全都不知情。

  今日一战,孰胜孰败,楚夜都能活下去。

  这是定北侯作为父亲,给楚夜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关爱。

  “啊!”

  楚夜抱着父亲,跪在地上,仰头惨叫。

  满头黑发散落下来。

  他接受不了这等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了。

  他觉得父亲死不足惜。

  可这是他的阿爹啊。

  教他习武,养他成人的亲生父亲啊。

  他该怎么办啊啊啊?

  楚夜泪流满面。

  沈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等悲恸之事,她无法劝解。

  她轻吸了口气,抬起眸看向了燕云澈。

  大宗师沈云终于以北渊王燕云澈的身份出现了。

  这一战,他们携手共渡难关了,往后岁岁年年,常安好。

  ……

  京都,清晨。

  元和皇帝、楚皇后脱袍入狱。

  血卫、皇卫全军覆没。

  皇朝局势,今朝变化。

  而最大的变化是——

  先皇,没死!

  还活着!

  先皇召来文武百官写下了一道遗诏,方才崩天。

  遗诏内容,全在沈家。

  新帝,由沈宁亲自选!

  明岳帝倒下前,看着沈国山笑了。

  外头的光,照射进来。

  他笑着,无声说:

  国山啊。

  朕,好久都没看到光了。

  ……

  他啊,吊着一口气,遭受折磨、摧残。

  他不敢死啊。

  不见安定,不敢死。

  崩天之时,他是笑的。

  笑望着燕云澈。

  真好。

  他儿云澈,成大宗师了。

  护大燕周全了。

  真好。

  那么难的困境,走出来了。

  燕云澈眼睛泛着红,心里有着痛意。

  ……

  元和皇帝在狱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彻底地癫狂了。

  “不准死,不准死,凭什么死?!”

  他歇斯底里的,对身旁的楚皇后都拳打脚踢。

  楚皇后鼻青脸肿地缩在了角落里,眼神空洞地瞪着前方,昨日繁花似锦好似黄粱一梦,梦醒时分秋也萧索春也苍凉。

  牢外响起了脚步声。

  元和皇帝看见徐徐而至的沈宁,狰狞一笑。

  “沈宁,你以为你赢了吗?”

  “燕云澈身中霜毒,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想帮扶他称帝,只怕难以服众,你想当这大燕的皇后?绝无可能?你既然是燕云澈的未婚妻,那你应该知道,他的外祖一家,都在朕的手中,都已身中剧毒,你们胆敢对朕做什么,外祖苏家,全部死绝。”

  元和皇帝身在牢中,已无皇袍,却依旧端着九五之尊的架子。

  “先皇遗诏,由我选帝,但你猜错了,云澈,不称帝。”

  沈宁身影颀长,站在牢门外,静静地望着元和皇帝的脸上爬满了不可置信之色。

  “你想称帝?”他惊呼,“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怎么敢的。”

  “我无称帝之才,便不会强行称帝,我和你不一样。”

  “那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是大燕第一位女帝便可,至于你所说的,云澈外祖苏家,那你有所不知了,他们并未中毒,只是假象,麒麟军已经带着人去救下他们了。”

  “不可能?!!!”元和皇帝如暴怒的野兽般嘶吼。

  这绝不可能。

  他分明让魏春生弄了剧毒。

  “魏老先生、萧家萧御已经出发去雪女城了,郑家会揭露萧副城主的真面目。你以为魏老先生当真会帮你做所有事吗?他对苏家有所留情,对待云澈,同样留情。霜毒,可解,我便是他的解药。燕仲恒,你机关算尽,不过竹篮打水,你得到了什么,你又失去了什么,你自以为是布局人,殊不知自己也是魏老先生和萧副城主的一枚棋子,你笑棋子可怜,而你,同样可怜却不值得人去同情。这世道,或有艰辛,但我永远相信,邪不压正,而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沈宁眸光冷漠,嗓音铿锵。

  魏老先生做事颇具章法,留有后路,只是过程对于局中无端的无辜之人太过于残忍了。

  譬如燕云澈的霜毒。

  当初在北幽城,魏老先生为了救她喂下的丹药,再结合后方的仙药,在她的身体里,互相发生反应,导致她的血液有所特殊,若以血为引,配与药方,燕云澈的霜毒可解,只是那一身霜寒之气沉浸多时,或许一时之间难以消除,但能够解毒,已是天大的好事。

  在东境的日子里,她闲暇之际钻研兵法、枪法,收到了大哥送来的书,仔细研读,打算出一本兵书。回到京都方才发现,蓝连枝亦有这方面的打算,倒也是不谋而合了。

  元和皇帝竭力地瞪大了爬满血丝的眼睛,赤红到可怕。

  他的双手死死地攥着牢门,紧贴上来,大口大口的呼吸,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听到的,荒唐如一场梦,精心谋划多年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那魏春生居然一直瞒着他!玩弄他!

  “沈宁,你骗朕,你骗朕。”

  “时至今日,你觉得,你值得我去欺骗吗?”

  沈宁嗤笑,直视元和皇帝的眼睛。

  “燕仲恒,你固执、极端,以此来害人。你以为先皇心里未曾有过你吗?家父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当初司天台说是你妖星,就是被先皇将此事给封锁了,非但如此,他还一点都不忌惮你。是,他偏爱云澈,试问一句,这样的你,值得他偏爱吗?仅存的一丝好,也要因为你的作恶多端而烟消云散。试问,先皇对你再不好,也冷不了你,饿不着你,时常看你。而你呢,囚禁先皇这么多年,他一朝天子,过得猪狗都不如。你逼云澈弑母,你禁锢他外祖家,你毁他天赋,他这些年过得,甚至不如你当年好。云澈他可对这众生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没有!因为他是燕云澈,而是你燕仲恒,这就是最大的差距。他的好,是你快马加鞭,穷其一生都追赶不上的,活该你落得这么个下场。九皇子燕长临以密室酒坛的人彘指证你残害梅妃,锻造仙药,荼毒苍生。你既喜欢极刑,喜欢剥夺人自由,那么你也断了四肢在这牢房终老吧。”

  沈宁面色冷峻如同覆了雪。

  她淡淡然地说完,看了眼囚笼里的楚皇后。

  楚皇后瑟缩抖动了下,尖叫一声,两手抱着头往后鼠窜。

  沈宁看着楚皇后双手的伤痕,看回了燕仲恒。

  “无能之人,才会用女人来发泄。”

  “你依旧如此无能。”

  而后,对守卫说:“把他们给分开关押吧。”

  “是,沈将军。”

  楚皇后蓦地看向沈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摇摇头,浑身一股很难言喻的滋味。

  泪水从眼睛流出。

  她恨毒了沈宁。

  但没想到,跌入人生低谷,虐她者枕边人,施以援手的却是沈宁,并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幸灾乐祸,她陷入了恍惚之中,开始怀疑过去的种种,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什么人该活,什么人又该死?

  她不知道。

  “为何?”

  楚皇后问。

  “你比他好些,你心里有儿子。”

  “只是你那儿子刚好是畜生,你虽有不可推卸的关系,但他才是罪魁祸首。楚皇后,人做错了事,得受罚,得挨打,谁也不是例外。生而为人,以权谋私,以强凌弱,不敬生命,践踏无辜,最是不该,二位妄为人父人母,妄为帝后。”

  楚皇后闭上眼睛。

  泪流出。

  沈宁摇摇头,回身走出牢房,才发现燕云澈一直都在。

  燕云澈听到了。

  她说他好。

  千般好,万般好。

  “阿宁。”

  燕云澈望着她说,“父皇没了。”

  “先皇,去找他的父皇了。”

  沈宁走向他,问:“要进去看看吗?”

  “强弩之末,该死之人,不必多看。”

  燕云澈朝她伸出了手,“我们,回家。”

  “好,回家。”

  ……

  公主府。

  蓝连枝专修枪法,写了半本书。

  合上沈宁的半本,便是完整的一本。

  她的眼角带笑。

  两个婢女私下则讨论:

  “小王爷来京都了,还不曾见过公主,我们公主的婚事,当真要……”

  “嘘,你小声点,别被公主听到了。”

  蓝连枝眸色沉了沉,继而执狼毫写枪法。

  “公主,东境老王爷来了,说是要见公主。”

  府上的婢女匆匆而至。

  蓝连枝愣了下,眸光暗沉,而后放下了笔。

  “公主,你说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定是取消婚约的,老王爷是值得钦佩之人,到时候,谁也不准挂脸,否则我定不饶恕。”

  蓝连枝深吸了口气,酝酿好措辞和被退婚的情绪,方才走去前厅会客。

  “永安见过老王爷。”

  “两国公主之尊,无需向本王行礼。”

  老王爷说。

  “老王爷,婚事取消,永安绝无怨言,便请老王爷饮一饮府上的茶,莫要影响到老王爷才好。”

  “谁说要取消婚事了?”

  蓝连枝猛地抬起了眼帘。

  “不取消?”她愣住。

  “本王前来,是想和公主商榷婚事,公主家在西齐,但作为两国公主,相当于有两个家。西齐那边,晚些时候府上会派人过去,三书六礼一样都少不得。至于在大燕,本王还想和公主核对一下之后的流程和良辰吉日。”

  老王爷侃侃而道,说着有关她的婚事,“这次来得匆忙,是为了破燕仲恒之局,没办法准备聘礼,还请公主海涵。”

  “王爷,婚约之说,事出突然,做不得数的,我与小王爷,并无过礼的地方。小王爷是为了帮我,老王爷,婚事……”

  “婚事,就这么定了。”

  老王爷看向了她,“那孩子心里有你,若你心里无他,本王断不会强人所难,但你若心里有他,这就是天赐的机缘。本王便问公主一声,公主心中可有我那孩儿?”

  蓝连枝眸光潋潋,而后轻轻地点头。

  老王爷一笑,“那就这么定了。”

  婢女们喜不自胜,打心底里的为公主高兴。

  老王爷离开公主府后,公孙垣就找了过来,拉着他问关乎新帝的事。

  “王爷,你觉得,哪个皇子是新帝?九皇子过于稚嫩,但勇于举证燕仲恒,五皇子倒是聪慧,比较适合,还有……”

  “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先皇遗诏,沈宁来选。”

  公孙垣失语。

  先皇倒是看中沈国山。

  沈家的两个女儿,都有无上的殊荣。

  沈凤仪,先皇赐名。

  沈宁,选择新帝。

  当真是好啊……

  却说五皇子焦灼得走来走去。

  “倾城,你觉得,沈宁会选我吗?”

  “诸皇子之中,只有我能胜任,这是毫无疑问。”

  “除非她从宗亲内选择,但皇子还没死绝,不至于。”

  “倾城,你觉得呢?”

  五皇子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关心其他事,只在乎新帝。

  这一日,他真的等太久了。

  他迫不及待。

  “会是你。”叶倾城微微一笑。

  “当真?”

  “嗯。”

  “当我做了皇帝,倾城,你想要的事,我都会做到。”

  “好。”

  叶倾城笑了。

  翌日一大早,文武百官洗牌换血之上汇聚金銮殿,朝堂气象更新,沈宁手执先皇遗诏,在无数双眼睛的期待之下,喊出新帝之名。

  五皇子满目期待,容光焕发。

  燕长临闷闷不乐,对此毫无兴趣。

  其他几位皇子暗暗较劲,一直在示好沈宁。

  公孙垣和老王爷对视了眼,而后无比地期待。

  只见沈宁微微一笑便朗声道:“请大燕九公主燕月璃,登临御座,治理江山,成为一代明君,不愧大燕子民所望,京都上下一心,大燕自当河清海晏之安定。”

  燕月璃?九公主?

  公孙垣差点儿掐自己的人中。

  他,被沈宁摆了一道。

  五皇子燕长绝脸色煞白,眼睛里充满了错愕。

  在他的注视之下,只见叶倾城扶着燕月璃出现在群臣之间。

  叶倾城看着他,笑了。

  燕长绝有私心的,只是利用她罢了,固然对她心动过,那几分真心不值钱,更多是把她当成棋子来对待。等到登基之后,她叶倾城的话就没用了。而她要做的事,只有燕月璃、沈宁愿意陪她一起做,她又怎么会信那燕长玉呢?

  那一刻,燕长绝如遭雷击。

  原来叶倾城从来不是他的幕僚,是燕月璃的。

  沈宁和叶倾城,一文一武,共同辅佐燕月璃登基。

  燕月璃,你好侥幸!

  “诸臣,跪迎女帝。”

  沈宁高声道。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女帝登基,普天同庆。

  或有不同的声音,但也被掩下了。

  时间还很长,燕月璃初登宝座,有的是时间大展拳脚。

  当她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她从政方面的潜能,就会被一步步扩散出去,影响到整个大燕。

  “哼!”公孙垣甩甩衣袖,有种被背叛的错觉,于是一怒之下隔日就坐马车回东境了。

  但这马车行得很慢。

  颇像是一步三回首。

  在等什么似得。

  “没良心的。”

  公孙垣气到不行,一直回头看,见沈宁没追上来。

  “垣老,这是在看什么呢?”

  声音,却从马车的前方传来。

  公孙垣猛地看过去。

  原来沈宁不追过来,是沈宁在必经之路等候已久了。

  “你在这做什么?”

  “自是等垣老啊。”

  “哼。”

  垣老甩甩衣袖,“既是公主,何不早说,当个豁达痛快之人。”

  “老先生,她若是个皇子,你可还会如此动怒?”

  公孙垣愣住。

  “你不会,垣老,你有才华,胸有丘壑,谋略过人。这天下女子和底层弱者苦这吃人的世道已久。给女帝一个机会,女帝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天下。晚辈沈宁,请老先生,信一回,看一回不同的春秋!”

  沈宁作揖,恭恭敬敬。

  “罢了罢了,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老夫倒是要看上一看,这大燕第一位女帝,和大燕第一位女战神,还有个太傅孙女,会做出怎样的丰功伟绩来。哼哼,走了。”

  “老先生这是要去哪?”

  “去你沈家蹭饭,骗得老夫团团长,不得赔上一顿饭。”

  “老先生说的是,这边请,沈府佳肴已备好,有老先生最爱的竹叶青,烈酒醇香,家父也想和老先生喝上一杯呢。”

  “你这丫头,早就算计好了,走,老夫喝酒去。”

  “请——”

  回沈府的路上,沈宁和公孙垣有说有笑,颇有君子之风。

  沈家好酒好菜备在了荣燕堂,一大家子的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甚是温馨,虞欣还在做月子,不便来荣燕堂,沈钰代她喝了几杯酒。

  “经此一局,沈府苦尽甘来,这一杯酒,祝愿大燕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君臣同心同德为社稷!”沈宁比起从前,又沉稳了些,是在东境历练出来的,非当初休夫后的隐忍。

  燕云澈笑望着沈宁,而后与众人一同举杯。

  “这一杯,祝愿大燕,风调雨顺!”

  沈宁的酒量好了些,不用再和果酒了。

  酒后,却还是醉醺醺的。

  燕云澈背着她回清幽堂。

  “阿宁。”

  “嗯?”

  “我想你,在过去无数个未曾相见的日子,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岁岁年年人长久。我,只有你了。”

  “别怕,以后老子罩着你。”

  沈宁又醉了。

  如从前胡言乱语。

  “女帝是我姐们。”

  “战神,知道吧,我爹,我老子。”

  “沈惊风,认识吗?我大哥。”

  燕云澈眉眼温柔如水噙着笑意,无奈地听她说,末了,灵机一动,问:“那燕云澈呢?他是谁?”

  “燕云澈,不认识?”

  男子脚步一顿,任由秋风肆虐此身,下意识为沈宁挡了下风。

  沈宁便说:“燕云澈你都不认识?本将的快过门的丈夫。”

  燕云澈看得出来,东境这一遭,和将士们在一起的沈宁,开朗了许多。

  燕云澈叹了口气,满目宠溺,而后看了眼天,走在深深的夜色里。

  “阿宁。

  今晚的月色,真美。”

  “今晚的酒很好喝。”沈宁醉得不知说了些什么。

  燕云澈无奈地笑。

  阿宁。

  我是说。

  我爱你。

  朝朝暮暮。

  年年月月。

  生生世世

  ……

  ……

  雪女城,郑家带着萧御、魏老先生在城主面前指认了萧副城主,知晓萧副城主暗中操练军队,培养死士,训练丹药,显然是要夺城主之位的,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城主令下,当头斩首。

  魏老先生带着一方陈年的棺木,在人群之中,看着年迈的萧副城主人头落地。

  沈宁问过他。

  后悔吗。

  他的答案是,不后悔。

  永不后悔。

  他做到了。

  魏春生自知罪孽深重,故而,萧副城主断头之后,他自戕在亡妻的棺木旁侧。

  当年,大雪封天,他背着亡妻的尸体,跋山涉水离开是非地。

  他多年布局,以人心人性人肉为棋,以天地为盘。

  白发苍苍的他,挖开孤坟,拖着亡妻的棺木,在亡妻生辰这日,来看他萧副城主恶有恶报,不得好死。

  ……

  对不起啊。

  黄泉路上,让你等了这么久。

  今朝才报仇雪恨。

  是为夫无能。

  ……

  郑夫人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替他收尸吧,将这夫妻,合葬在一处。”

  生前别离久,半生漂泊如困兽。

  而今,可以过奈何,相聚于忘川了。

  “阿娘,阿娘,阿爹明日就要回来了。”

  到了晚上,比沈宁还大的郑钧幼稚得很,兴奋得像个猹。

  “阿娘。”郑好好说:“大燕来信了,让阿娘阿爹,还有我们几个,去大燕一聚呢,要不要去嘛?”

  “去,自然是要去的,也该好好团圆了。”

  ……

  大燕女帝燕月璃,登基之后,在文武双官叶倾城和沈宁的辅佐之下,延于旧政之基础去其糟粕,开创新的律法。

  譬如女子学堂,好女郎多读书,走四方。

  譬如税收,严查贪官污吏,虽没办法一网打尽,但可敲山震虎。

  再譬如女子职业的多样化,时常和沈宁、叶倾城等人熬到天亮。

  而在她即位的半个月,封沈宁为大燕的新战神。

  叶倾城代替方文宣,成为当朝丞相之一。

  曾经尘封的叶倾城和燕月璃,一身才华抱负,终得施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沈宁和叶倾城独自相聚,偶尔小酌时问:“倾城阿姐,你还没找到回家的路吗?”

  “找不到了,回不去了。”叶倾城叹了口气,而后笑着说:“但是找到家的方向了,新政之下,无限趋近于我那个时代,固然不能一步到位,但一代又一代的人,终究能够垒出高楼大厦,小宁,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科技文明的进步,才是我们真正的未来。有生之年看不到,但我们的后世,定能璀璨光华。”

  沈宁的眼里有了向往。

  就像年幼之时。

  “倾城。”

  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叶倾城回头看去,是沈惊风。

  “天冷了,要加衣。”

  沈惊风把披风盖在了叶倾城的身上。

  叶倾城莞尔一笑,不再拒绝,“惊风。”

  “嗯。”

  “我想回沈家了。”

  “好,回去。”

  “……”

  沈宁眉梢一挑,满面含笑。

  这会儿,一件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沈宁侧目,是缓步而来的燕云澈。

  俩人相视一笑。

  傍晚,沈修白从武帝国赶回来了。

  他一路策马扬鞭,风尘仆仆,带回来了好消息。

  仙药之事,惊动列国。

  武帝国主说雪女城主愿意的话,列国之主,都能同享万岁之尊。

  而动荡后的沈家,关系更好了,沈如玉会去和九皇子喝茶听曲儿,反倒是五皇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沈如花好好修习枪法。

  蓝连枝和小王爷筹备婚事,倒是把沈姣姣和沈皓两个小家伙给忙坏了。

  虞欣出了月子,沈宁闲暇的时候就会去帮忙带着沈熠熠和沈平安,两个小家伙可爱得很,比起刚出生的皱巴巴,肉嘟嘟圆润润白胖胖的,粉雕玉琢如水晶包子般好看,惹人喜爱得很。

  入冬后,外祖郑家一大家子的人来了,沈家府邸热热闹闹得很,郑蔷薇忙里忙外红了眼,这么多年,她终于看到家人了。

  到了晚上,众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皇权欺压。

  有的,只是欢聚一堂的高兴。

  “这位是?”

  有郑家来的人看着沈凤仪问。

  沈凤仪显得局促了。

  郑蔷薇握着沈凤仪的手说:“这是小女凤仪,凤仪天下的凤仪。”

  沈凤仪侧目看了看郑蔷薇,又用余光看了看父亲,即便过去了很久,还是会止不住地高兴,每当醒来都担心是一场美梦。

  她不仅有小猫了。

  还有家了。

  对了——

  府邸里,还时常会出现一条叫做大白的狗。

  毛茸茸的,讨喜得很。

  后来,沈宁、陈琼、蓝连枝还有新三十九军的少女们,聚在了东墓园。

  酒香四溢。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

  君光耀醉倒在小胖子的坟前。

  “小胖子,看见了吗,狗皇帝遭报应了,我们有个很好的女帝,我们的王朝,病好了。小胖子,来,喝酒,多喝些,都是你喜欢的,不知道在那边,你有没有饿瘦,饿瘦就不好了。”

  东墓园外,还有一道身影。

  是从北幽而来的女人。

  小胖子的母亲。

  她浅浅一笑,而后隐于漫长的夜色之中。

  蓝连枝拿出了半本枪法,沈宁也取了半本。

  “合起来,就是一本了,沈将军可有想好名字?”

  “五步流火。”

  ……

  故事的开始,是五步流火休夫去,开先例。

  那是她沈宁的人生。

  故事的结尾,是五步流火枪,赠天下女豪杰。

  这是天下女子的人生。

  看书的人,当是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

  酒过三巡,众人歪歪斜斜。

  燕云澈回来,把沈宁背了回去。

  走在冬日的路上。

  沈宁昏昏欲睡,睁开眼睛,忽而说:“燕云澈。”

  “嗯?”

  “今晚月色,真美。”

  沈宁咧着嘴角一笑。

  燕云澈脚步顿住,浑身而震,心花怒放在此刻。

  “我的意思是。”

  沈宁从他背上下来,踮起脚尖,亲吻男人的唇部。

  而后,低声说:“我爱你。”

  ……

  又是新岁。

  女帝取消了宫武宴。

  文武百官,在家过年。

  虽是如此,自己却来了沈府跟沈宁、叶倾城一道过年。

  沈家上下齐聚荣燕堂,团团圆圆过新年,举杯幸会有缘人。

  举杯幸会有缘人。

  【全书完】

  祝愿大家平安顺遂,万事如意,谢谢大家的一路相随,感激不尽。

  举杯幸会诸君,山一程,水一程,盼再见。

  番外日后随缘更新,加入书架会有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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